2022西泠秋拍 | 清钱巅峰 宫钱之最——清·万寿无疆背大雅宫钱与光绪通宝宝源宫钱
中国钱币，品种多样，浩若烟海，随着制作工艺的不断发展，钱币的用途和规制也不断革新，钱币除了交换属性以外，更增添了祈福、辟邪、玩赏等精神文化属性。为皇家的特定用途而制作的钱币，我们称之为“宫钱”。宫钱始于汉代，兴盛于宋辽金，到了清代宫钱发展到鼎盛。宫钱的用途包括祭祀、庆典、赏赐、祝寿、玩赏、压胜、供养等等。宫钱铸造严谨规范，用材考究，图文精美，代表着皇家的至高地位和审美水平，具有极高的历史文化、艺术和收藏价值。
清代宫钱制式多样，内容丰富，包含了内廷制钱、装饰、赏赐、坠帐、包袱钱等诸多功用，钱文内容多为吉语类，如“长命富贵”“万寿无疆”“吉祥如意”“富寿康宁”等，典型样式是正面铸年号钱文，背铸“天下太平”四字吉语，尺寸较大，黄铜精铸，从乾隆至宣统朝均有铸造，多用于宫中三大节（元旦、万寿、冬至）等重大庆典的装饰。清代宫钱的制作工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铜质精良、工艺精湛、书体讲究、图案精美。钱文书体一般选用的法度严谨、体现皇家尊贵与威严的楷、隶、篆三体；其中，用篆书体书写的最为罕见，这类宫钱可谓清代宫钱难得之精品。清代宫钱材质讲究且多样，纯金、纯银、鎏金、精铜皆有，甚至还有珐琅彩及玉质宫钱。单就精铜材质而言，宫钱所用铜料就需经至少六次熔炼后方可开铸，所以所制作钱币颜色金黄、拂之细润，尽显皇家的雍容华贵。宫钱在特定时节，还作为一种纪念币。在皇帝、皇太后整寿时，便会精铸一批钱币，以示纪念。根据资料记载，清代的皇帝大多铸造过祝寿宫钱。其中最有名的是光绪年间为慈禧太后所铸的“万寿无疆背大雅”宫钱。“万寿无疆背大雅”宫钱据考是为慈禧太后六十大寿官炉特铸之祝寿纪念宫钱，是清代宫钱中唯一确实可考的帝后斋名钱。“万寿无疆”是祝寿的颂语。背文“大雅”，是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御用画室的斋名——大雅斋。此枚“万寿无疆背大雅”宫钱，系由宫廷监铸，直径62.9毫米，厚达11.9毫米，重达271.1克，文字端庄，字口深峻，大气美观，包浆自然。特别是钱体厚重，制作精整，超过明清时期政府铸造的、用以流通的制钱十倍有余，形制上开宫钱厚重之先河，极具宫廷堂皇之气，凸显了其作为最高统治者赏玩之物的皇家气派。“万寿无疆”四字写法极具风格，类慈禧手笔。对比悬于颐和园万寿山排云殿的慈禧御笔“万寿无疆”四字，结字用笔与“万寿无疆背大雅”宫钱钱文颇有诸多相似之处。钱面文“万寿无疆”四个字中的“寿”，不是标准的繁体“壽”字写法，亦非错字，而是省略了一些笔划后的“简体”字，其与乾隆朝、嘉庆朝、道光朝、咸丰朝所铸祝寿宫钱写法一致。封建社会严格的等级制度使钱币的制作、使用也和其他器物一样也有严格的等级规定，严格禁止不同等级“越制”使用。而同期所铸的大型宫钱另有“光绪通宝背宝源”，尺寸厚度风格均相似，从“万寿无疆”及“大雅”钱文内容也可以看出，慈禧不管再如何掌权，其宫室用度在规制上还是严格遵循了固有礼制，未用自己封号及姓氏名号。只是在钱币大小及厚度上略有超越“光绪通宝背宝源”，其中所隐含的意义不言自明。“大雅斋”是慈禧自用斋堂室名，是慈禧皇太后写字画画的画室。在故宫博物院书画藏品中，慈禧的书画作品上常钤“大雅斋”和“天地一家春”款，“大雅斋”又常作引首章出现。也有落“大雅斋”款的官窑瓷器存世。根据档案记载，“大雅斋”匾为咸丰皇帝于咸丰五年所写，赐给懿妃（即后来的慈禧太后），匾额共两面，分别挂在“平安室”和“天地一家春”殿内。“天地一家春”为圆明园一处建筑的名称，是慈禧早年在圆明园的住处，“大雅斋”位于“天地一家春”的西间。慈禧对“天地一家春”想必格外留恋，因为她在该处与咸丰帝相聚，诞下了皇子载淳（即同治皇帝，公元1862至1874年在位），未几更获晋封懿妃，位居皇后之下第四等，奠定了她在历史舞台上的地位。慈禧在大雅斋中听戏赏曲、写字作画，而在生活方面，也惯常用之“大雅斋”款瓷器。那是她青春芳华的时刻，也是她为数不多的，非物质填补的真正快乐。故大雅二字对于慈禧来说具有极其特殊的意义。对于收藏市场而言，带有“大雅”及“大雅斋”名款的器物更是藏家追捧的重要收藏门。“天地一家春”的“大雅斋”匾，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时随着“天地一家春”被焚而无存。▲咸丰皇帝御书大雅斋
画心长125.5厘米、宽56厘米
另一块最初悬挂于紫禁城西路养心殿平安室，即现在的养心殿后殿西耳房——燕喜堂，后跟随慈禧太后个人地位的升迁曾几经迁移。同治九年，平安室改称燕喜堂，时“大雅斋”匾尚在。同治大婚后，由于同治皇帝居燕喜堂，“大雅斋” 匾移挂长春宫，慈禧晚年在此写字作画，是为其画室书斋。宣统以后，隆裕皇太后住长春宫，这期间“大雅斋”匾移出长春宫，收在宫中造办处。溥仪出宫后，清室善后委员会点查组在点查造办处清宫物品时登记有“大雅斋”匾一面。此匾为青蓝洒金绢，长约124厘米。宽约57厘米，木框包锦边，绢心墨书“大雅斋”三字，“雅”字上钤“天地一家春”红彩印，另一侧钤“海涵春育”方印。该匾至今尚存。“万寿无疆”一词的由来久远，意思是指万年长寿，永无止境。目前所见最早的文字为成书于西周时期的《诗经》。《诗经小雅天保》篇“君曰卜尔，万寿无疆”，比喻永远长存。《诗经》还有“乐只君子，万寿无疆”的句子。《诗经豳风七月》也记述了这样的场景：“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可见万寿无疆这个词当时的使用对象较为宽泛，可以是尊者，可以是自己，还可以是晚辈，而随着封建君主的皇权不断集中，这些词汇不断被“独有化”。“万寿无疆”便成了古代祝愿帝王长寿的专用敬辞。“大雅”一词可以指称德高而有大才的人，也泛指学识渊博的人，还可以指某种高尚雅正的价值和风格等。《文选班固<西都赋>》：“大雅宏达，於兹为羣。” 李善注：“大雅，谓有大雅之才者。”然而该词的最初起源无疑是《诗经》组成部分之一的《大雅》，所以“大雅”一词亦用以称闳雅淳正的诗篇。旧训雅为正，谓诗歌之正声。《诗大序》：“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废兴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唐李白《古风》之一：“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清侯方域《司成公家传》：“自杜甫后，大雅不作，至明乃复振。”慈禧喜用“大雅”一词作为斋名，可见她对自己德才、学识和审美的高度自赏和认可。慈禧（1835年—1908年）即孝钦显皇后，名杏贞，叶赫那拉氏，咸丰帝妃嫔，同治帝生母。1861年至1908年间，慈禧太后是大清帝国统治集团的首脑人物，也是清朝晚期的实际统治者。中国的传统习俗特别重视旬寿，即满十年的生日，尤其是六十岁更具特殊意义，尤其是帝王之家更是对于寿辰就非常的严格和在意。康熙皇帝的六旬整寿(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和乾隆皇帝的八旬整寿(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都曾举办大规模的“万寿庆典”活动。慈禧太后庆寿亦是清宫的重要典礼之一，其隆重程度与元旦、冬至并列。对于慈禧而言，办一次规模盛大并隆重的六十庆典，意义非常重大，故而慈禧六十庆典非比寻常，成为清政府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早在光绪十八年(1892)十二月初二日，光绪帝即颁下上谕，提前近两年的时间为慈禧六旬生日做准备。光绪十九年(1893)春，又成立庆典处，专司办理庆典事宜。“甲午年，欣逢(慈禧太后)花甲昌期，寿宇宏开，朕当率天下臣民胪欢祝嘏。所有应备仪文典礼，必应专派大臣敬谨办理，以昭慎重。著派礼亲王世铎、庆亲王奕劻，大学士额勒和布、张之万、福锟，户部尚书熙敬、翁同龢，礼部尚书崑冈、李鸿藻，兵部尚书许庚身，工部尚书松溎、孙家鼐，总办万寿庆典。该王大臣等其会同户部、礼部、工部、内务府，恪恭将事，博稽旧典，详议隆议，随时请旨遵行。”（光绪帝所颁上谕《皇太后六旬庆典档案》）光绪二十年九月二十五日，王公大臣以及外省各大臣纷纷进呈万寿贡物，拉开了慈禧六旬庆典的序幕。从十月初一起，内外臣工“穿蟒袍补褂一月”，隆重的祝寿活动正式开始了。自此，宫里日日有隆重的庆祝活动，直到十月十七日六旬庆典才告结束。清万寿无疆背大雅宫钱即是此时为庆贺慈禧皇太后六十大寿特铸之物，尤其钱币文字突破了普通钱币标明钱局的惯例，将慈禧喜用的“大雅”斋号作为背文，突出了该种钱币是专为慈禧太后大寿铸造的特殊、独有纪念币种。慈禧“六旬庆典”铺天盖地的准备过程中，中日战争却一触即发，清军与日本军队的海陆作战屡遭败绩。内忧外患、国库空虚之时，慈禧扔不惜挪用海军军费，大肆操办寿辰庆典奏响清王朝走向穷途末路的末世悲歌。慈禧的六旬庆典在日军肆意侵略的战火中徐徐落下帷幕，朝野上下群情激愤，后来人们撰写对联来表达对慈禧所作所为的愤慨之情：“万寿无疆普天同庆，三军败绩割地求和。”此枚万寿无疆背大雅宫钱也成为了这段历史的见证者，成为了晚清统治者骄奢淫逸，挥霍民财最好证据，它的面世与流传对我们研究那段历史有着重要的实物意义，更有着重要的警示意义。至于此币的铸局归属，目前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户部所属宝泉局铸造，有人说是工部宝源局铸造，还有人说是有户部、工部共同协作完成，但至今还未发现有详实的记载，难做定论。如果是一个钱局制作，从清朝后期宫钱多为宝源局铸造到同时期宝源局铸造的尺寸风格相似的“光绪通宝背宝源”及慈禧之父惠征曾任吏部郎中兼工部宝源局监督这三点来看，宝源局铸造此币可能性更大。而从光绪十八年光绪帝为准备慈禧祝寿颁布的上谕来看，更有可能是宫廷各部门协同完成之作，还可能有皇上的直接参与和督办。而无论是由哪个部门铸造，都不影响其代表宫廷器物最高制作水平的本质。文中所示“万寿无疆背大雅”与“光绪通宝背宝源” 两枚特大型宫钱均为钱币收藏大家唐石父旧藏。
唐石父(1919—2005)，天津市人，曾任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天津市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中国钱币学会第一届至第四届常务理事、第五届名誉理事、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钱币》杂志编委、天津市钱币学会副会长、天津市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天津市文史馆馆员。还曾担任过《中国钱币大辞典》编委和分卷主编。文章《古钱读法》、《武德钱文制词的考察》、《武德钱文研究》等分别收入《中国钱币论文集》第一集、第二集、《中国历代货币大系·隋唐五代卷》等，并获第一届、第三届中国钱币最高学术奖“金泉奖”，是响誉海内外钱币界的古钱鉴定大家。“万寿无疆背大雅”宫钱与慈禧皇太后直接关联，存世极少，且具有极强的专属性，颇具皇家大气之风范，故非一般宫钱所比，更非民间所铸各式清钱可比。此钱存世罕见，堪称清代宫钱中的大名誉品，弥足珍贵，其不仅在清代花钱中处于顶级地位，称得上清代宫钱之最，亦在几乎所有厌胜钱中处于高端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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