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这句歌词里的“村”“姑娘”“小芳”三个词提取出来就差不多能构建出艺术家胡尹萍这7年来一直在进行,并且还会持续进行下去的艺术项目的独特面貌。
作为一个艺术情景的构建者,她通过一个虚构的人物“小芳”,以及“小芳”“雪白的鸽子”“安全感”“联合国”“标准配置”等不同年份的命题创作编织品,给我们提供了另一个看待世界的方式和另一种思考世界的维度。
这些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手工毛线编织品现正错落有致地置身于上海明当代美术馆中,其间用铁丝网代替展墙作为隔断,用透明塑料、展台去展示作品,整个展厅露出本身的骨骼,可能并不那么美观,但二者之间并不冲突,反而呈现出生活粗砺的质感。这种质感名为真实。毕竟这里之前是上海生产造纸机械的工厂,正如这些毛线编织品的创作者,她们之前都是镇上缫丝厂的工人,带着某种时代的隐喻,顺着时代的洪流,这些人、帽、馆相遇了。
胡尹萍表示,她一直觉得艺术圈不是绝缘体,我们面对更多的是这个社会和世界,艺术也许不能回应什么,但也得有所行动。她在做的,正是这样的工作。
下面,欢迎光临,这个以爱织就的“楚门世界”!
我珍视妈妈的时间
所以我决定有所行动
这一切的缘起是爱。高中就开始离家上学的胡尹萍,对家乡和家人的记忆都停留在久远的从前。2015年,在她回老家后,偶然发现母亲和小镇阿姨们用一种劣质的毛线在织帽子,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收购情况却不尽如人意。她很受触动,她要保护好妈妈的时间,于是“小芳”计划开始了。
回北京后,她找了一位朋友扮演“小芳”,并为小芳编造出“某法国公司管理者”的身份,然后由她出面用较高的价格收购母亲的帽子。爱好织制的胡妈妈兴奋地、随心所欲地织了一百多顶帽子。她要织世上没有的帽子。于是,辣椒帽子、船帽、围巾帽等各种形制的帽子通过物流,一个个出现在胡尹萍的眼前。
她除了让家人吃饱穿暖这份家庭主妇的工作之外,又多了一个为虚构的欧洲公司编织各种帽子的“工作”。为此,胡妈妈学会了四川普通话,学会了微信支付和收发快递。从此,快递单上填写自己的名字,不用再写丈夫的。胡妈妈的信心得以建立,并不断被滋养和刺激。
胡妈妈给小芳寄出去的快递
虽然胡尹萍表示,“小芳”项目在她和母亲的关系和相处中并没有起到特殊作用,毕竟父母和孩子都是独立、完整的两套系统,很难介入,但这还是成为了她和母亲的某种隐秘联系,通过这些帽子,胡尹萍感受到母亲的日常和情绪。“也许她更独立了,我也更自由了,解放了彼此”。以前觉得妈妈的织物土气,拼命攒钱去买当时流行的美特斯邦威的孩子,在多年后,通过一个虚构的身份——小芳,打造一个“楚门的世界”,去呵护妈妈的爱好,保护她的时间。同时,也让她感受到那一代人被忽视的惊人的创造力。
“7 年来,不是我为‘小芳’做了什么,而是‘小芳’在带着我走。”胡尹萍说。随着胡妈妈“好运”在小镇的传播,同时被妈妈强大的创作力所感染,她成立了一家胡小芳当代艺术有限公司,借用现代公司制度的生产和交换逻辑,用更多的点子去维持、运转这个“楚门的世界”。同时,这场以爱织就的网络正在蔓延,更多的“母亲”参与进来,进入到创作型织制阶段。
轻轻触碰
回馈的是一个惊奇的世界
这是农村家庭主妇们编织的宣言。跳脱出传统、既定和重复的农活、家务,用意识超越身体的距离,在一次次的自由和不自由之间,开始直面自己的生活,面对问题,创造力被激发,自我认同感得以提升,找到新的生活支点,与自身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和解,那些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简单朴素的愿望,在毛线球的一次次滚动中愈加清晰、深刻。
小芳帽也曾现身美国
虽然胡小芳项目的出发点不是“疗愈”,但无形之中,这种感觉慢慢沁入人们的心间。“一位英国阿姨在和我分享她的织物时,还有些害羞。她在这一段时期做了很多好看的小动物,她提到当她在编织时,她感到平和和宁静,这是我意料之外的。还有一个孕妇在孕期也做了很多编织物, 等待是漫长而焦灼的,织制能让时间凝固。当然,如果参与进来的人都能有这样的感受,我认为这样也很好。在我们现在这个世界里,太多人都需要更多的疗愈。”
在和阿姨的沟通过程中,胡尹萍希望她们织出来的东西是从现实生活中出发的,在胡小芳项目的第三阶段“安全感”中,阿姨们一开始织出来的武器是枪支炮弹,但胡尹萍认为这是不现实的,比如“肉铺”阿姨每天关心的是肉和价格,但如果遇到坏人,她能随手抄起来抵御坏人的东西是肉。后来,经过引导,阿姨们交出了泡菜坛子和里面的酸菜、灭火器、防盗门、驱魔辟邪的石狮子、扫走小人的扫帚、熏坏人的蚊香、“口吐芬芳”冲击波等让人感到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肉铺”阿姨每天最关心肉和价格
第三阶段“安全感”系列作品之一,一位阿姨采取的语言攻击
再比如说,一个没上过班的阿姨,她理想生活的“标准配置”就是在那种奇怪形状的写字楼里做一名职业女性。和阿姨们沟通并不容易,需要花很多时间和耐心。胡尹萍还创意性地采用“配货”制度去“帮助”小镇阿姨们的创作,不然她们就会嫌太费脑子,一窝蜂地织同样的帽子。
第五阶段“标准配置”,一位阿姨眼中的理想生活
第五阶段“标准配置”,阿姨眼中的理想生活
在这一分一秒汇聚的时间长河里,小镇的生态和阿姨们的生活发生了不小的改变。期间,也有“爸爸”参与进来。在杭州,参与者里有好几位爸爸或者爷爷级别的人,他们很自在地参与进来,家乡的小镇上也是。胡尹萍对此表示欢迎,“我们不排除,觉得也蛮好的。在中国,男性参与这样的一个小团体会相对少一些,但我们希望开放一点,只要感兴趣的人都可以参与。”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编织延展出新的可能性。
为上海明当代美术馆的个展准备的毛线编织作品
艺术肯定有边界
但我想扩大它
更多“母亲”参与的背后,是因为除了“胡小芳”外,还有“乔小幻”。“乔小幻”的身份是雕塑师,这也是胡尹萍在母亲和小镇阿姨们心中的形象。她凭借着雕塑作品挣来的钱,再反哺到胡小芳项目中。
“胡小芳是我在2017年就开始搭建的团队,大的工作方式是相对固定的,基本上是以小芳工作室的团队工作为主,乔小幻的工作时间相对比较集中,会在一个比较完整的时间段里工作,比如一年有4个月的时间会在乔小幻部分,不过去年因为展览并没有这么完整的时间。”
《救生员》 铜 2015110×26×22cm
这个项目的核心并不是大家眼前所看到的织物,作品的大部分现场不在美术馆,而是在整个社会系统中的“事情”与“作品”间的状态,胡尹萍和她的团队使用了现代品牌公司的制度来建立生产的转换。“我不会毛线钩织,基本不参与物理制作部分,这个作品作为艺术家的工作不在制作物品上,而是对艺术本身的思考和推进。阿姨就是我的手。‘乔小幻’使用泥塑造型,是作为雕塑家的工作方式,它的整体是我的作品,但不想做材料研究。我研究生读的方向是艺术材料与观念,通过那几年时间的学习和探索,我发现我对材料不那么感兴趣,而且我认为艺术和材料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和姐姐的凳子童年》 铜 201477×58×23cm
编织作为一种与女性深度捆绑在一起的手工劳作产品,因为她的努力,现在“登堂入室”进入美术馆展出。对此,胡尹萍说:“艺术和其它行业一样是有边界的,虽然所有的行业边界不尽相同,有明显的也有模糊的。我希望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把边界扩大,就像一个闭环的圆圈,哪怕往前推1厘米,整个圆的面积都能大出一圈。”
为上海明当代美术馆的个展准备的毛线编织作品
“不过我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乔小幻’的造血能力也是有限的,扩大的前提是我能更好地支付更多阿姨们的费用,我也希望能持续提高造血能力。这个项目目前第四阶段‘联合国’和第五阶段‘标准配置’仍在持续进行中,我希望有更多阿姨的参与,不止于四川、山东、北京,还能有更多不同国家和不同文化环境下的阿姨。除此之外,‘我们都是工装人’‘祖师西来意’这几个计划也在同步进行中。”
在“祖师西来意”系列里,阿姨们用毛线织了很多当代艺术作品。小芳带着阿姨们学习艺术,带领阿姨们把大师们抽离掉的烟火气补回来。该系列作品将于11月10日在上海西岸美术馆展出。
“乔小幻”的部分在明年初会有新展,这个做了快四年的系列作品,关于现实的悖论。“小芳离人太近了,我想调一个别的焦距来进行观看。”胡尹萍说。
周遭的环境和际遇是胡尹萍作品的土壤。从一个母亲到镇上的许多位母亲,给予她们合理的价格与足够自由的创作度,收获一件件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产品创作,阿姨们在市场交易中学会了很多新的本领,在一挑一压中探索出自我表达的多元可能性,一次次抵达未知的远方,最后发展成“胡尹萍个展:胡小芳和乔小幻”。
那些细密的针脚或许不够齐整,不够完美,但绝不是不美。将无形的内涵呈现在能够被大众感知到的有形的载体上,多元、无界且充满可能性。每一次创作都值得被记录,每一次发声也都值得被分享。她们是时代的回响,是当代社会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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